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空谷足音

披麻皴与理想国


以往在读卢梭对自然人的描述时,看不懂为什么他可以认为自然人没有恶也没有善、没有丑也没有美,从而认为自然人是最好的。

当时,我认为,善和美实在太好,怎可摒弃,即使有恶和丑,亦在所不惜,就像成为无所谓痛苦和幸福的猪,我宁愿做个痛苦的人。

方才我突然理解到了另外的意思。

经历了一段时间人际关系、内心的恶等种种带来的锻炼,我真的长大了很多,那感觉就像背部的皮肤被打磨成山崖上的披麻皴,胸口凝结成石块,这种时候都伴随着对以往以教条形式记在脑子里的“道理”的领悟和活用。比如,把朋友当朋友,不要因为想要有朋友就把别人当朋友,自欺欺人。也比如明白自己刻在骨子里的自卑和讨好,然后学会不叫对方“学姐”而是和她一样冷漠“同学”。

也可能是书给我带来某种前所未有的满足,我并不确定,但这段时间我并不煽情,只好随便说是因为看书了,因为跟以往的生活相比就是这个区别,否则如何解释我对您麻木了?

同样无法解释的是,我晚上会想到接下来的东西;也无法解释它的前奏:一两日前,我突然发现我挚爱的灰暗清晨背后安静的贴合拥抱,对我来说已经陌生了。

不完全是那种陌生,说记得也还是记得,说不记得,也是的,我不记得我那种心态了。不记得我依偎在别人身体里那么安然舒服的心态。

关于这种陌生,我早已有之,早就觉得自己是没办法回去了。但总觉得今晚的领悟不太一样,我发现,即便我的人能穿越到那里,我的心却不可以。

很早以前看的《圣诞快乐,劳伦斯先生》,记忆深刻的是一个片段:日本军官(坂本龙一饰)因某事对部下下达惩罚令,好像是禁食还是其他,部下稍有抱怨,有人就悄悄说,他罚你们,他自己也会跟你们一起受罚。是的,我对您闭口,甚至于对您麻木,受罚的还是我自己。

从前,我只知道您不会去拥有我,我失去你,再顶多,是我失去这整个故事。

现在我想,我还失去我自己。

正如近期受到的锻炼,所获得的成长,如果不在地狱里,没有人需要成长。

我想要对方的善良,但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世界太危险,善良怎么会成为美德,我又怎么会需要那种安全感?

我心高气傲,总说自己委屈了自己,怎么会看上那些人,本就不配。但看上就是反驳。理想国的人民不需要才能,不需要经历的相似带来话语和所谓眼界的相似。

是的,理想国。我是个理想国出来的人,被保护得很好,我的浪漫才得以发展并稳固、顽冥不化。但是,如果我不被迫走出,我不需要收获任何经验。

很多“错”的东西,只是在外面的世界里不适合,比如口无遮拦,“正确”的东西反过来也一样,比如把不是朋友的人不当朋友。



我感到,那种背部您带给我的妥帖,自从我刻上披麻皴后,再试图回想起那妥帖是何种滋味,我总感到,冰霜表面一般的质感。不敢接近。

关于“爱”,我在您之后十年怕井绳地认为对我好是爱的底线,参杂了生活的因素,参杂了善,而在这之前,与您,是美。

“爱”只是个名,佛教里如何说的,我忘记具体的了,反正赋予“爱”的名字的东西不止那种善的爱,还有很多,它们都不一样。

我与您待过的地方,之所以对我来说如此刻骨,如此美丽,是因为,它起因于与外面的世界无关的美。是一种最为理想国的condition,对,conditon,我回不去的正是那种condition。在最后的时光,我说,我又要回到原来的世界了,当时我并没理解到一年半后我的思想,但却是,我们之所以能在一起,是因为我们两人的心碰巧都承认了理想国的一切假设,从而这condition就成立了。如果时间可以在那里静止,我相信我和您会一直快乐下去。

我为什么会想到这一点,只因为我长久失去的对您的柔情复活了那么一下,我想,那种condition只有在第一夜和第一个早晨才是完好的,可惜的是,他喜欢的是最后一日,那最后一日很讨厌,他可以做到6点起床,我就不行,我应该在他起床穿好衣服的时候去抱着他,在衣柜门前,衣柜门尚未关上。

就这样不管时间和他要出门买的东西,一个已经穿好衣服的人和一个没有的人,那样的身高差一定很有趣。我想到了这样的场景,眼睛就难得湿润了。

那一刻我拾回了对您的喜欢。是的,我知道和我那时对你的依恋是一样的,我复制了一件艺术品。对您的喜欢,是最原始的,在理想国中的,不需要考虑安全感,没有因恶产生的美,本身就是美。

我突然理解了自然人的好,他们才不是猪呢。



大家都说,理想国不会存在,可我认为,它会,我曾经有过,只能说,它不会存在很久。因为并不是像小时候受到的教育那样,好人跟坏人不会抱团,不是的,好的东西会引发坏的,反过来也是一样,复杂得无须理清楚,我很清楚,我在里面待过一段时间的理想国,处于混乱之巅,通往它的上坡路就存在的许多埋藏日后伏笔的潜流,离开它的下坡路上的鬼魅也并不仅属于这一条路,而是这整座山,这个国家是山间幻灭的一点。

或者,理想国能存在的时长,取决于居民维护condition的时长。不要说理想国是假的,真假是相对的,理念世界和现实,在我的生命里曾经那么完美地统一过。

(出于巧合,我喜爱的画家也叫卢梭)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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